摄影家王天抒：用镜头描绘市井百态

我的好兄弟王天抒，为人执着、善良，急公好义，嫉恶如仇。在朋友圈里口碑相当不错。结识将近二十年，在一起的时候不多，相约或偶遇，必推心置腹，痛饮为乐。因为我做法制新闻，他做给孩子们读的杂志，工作几乎没有交集，唯其在做编采工作之余有摄影的专长，我求他拍片倒是常有的。而我什么也帮不上他，事实上根本用不着的。天抒没有什么事求我，但是他对朋友的事特别上心。朋友举办婚礼，少不了天抒拍照片的身影。他为人仗义，给朋友照相分文不取，奉上与情感等量的礼金，还把照片都刻成光盘，送给朋友做纪念。我的孩子结婚，就是专门请天抒摄影。

青年时代他从抚顺考到北京读书，毕业后回到家乡，可是没有找到特别爱干的工作。父亲在文坛上是比较有份儿的诗人，他自然得到父亲诸多朋友李松涛、李犁等大诗人大名家的关爱，那一长串如雷贯耳的名字，足以令我辈晕头转向。他在那种情境里熏陶多年，性情、气质有些超凡脱俗。

我和天抒交往，自然绕不开另一位已经逝去的朋友张翘翚，感谢张翘翚介绍，我得以和天抒成为好朋友。张翘翚英年早逝，我和天抒的交往会一直走下去。天抒朋友很多，我比较熟悉的有董珠、吴强、张颖、王立军、袁金泰、陈铁等，大家在一起时，喜欢听天抒风趣的谈吐，可更多的时候他安静地做身边的朋友的聆听者。

我认识天抒时，他在都市青年报社做记者、编辑，这张报纸已经不存在了，也是他在沈阳的第一份工作。因为我也在那家报社做过事，对它比较了解，明白一些刚入行的新人的处境。所幸的是天抒遇到两位贵人，他恭而敬之称为启蒙老师，一个是摄影启蒙老师张策，另一个是编采启蒙老师张玉强。

跑社会新闻不容易，抓素材，写稿子，还要经过层层审稿，一个生手想把手写稿子变成铅字印在报纸上，难关重重。哪像现在自媒体这等发达，谁都可以发表奇谈怪论。幸运的是有张玉强老师提携，天抒跑新闻少走许多弯路。另外那年头掌握照相技术的人不多，新闻单位的摄影专业记者很吃香，文字记者能请张策出马拍片不容易，好在天抒人缘不错，张策比较赏识小老弟，外出拍片愿意带他玩。他看见张策拍的一组吉林雾凇照片，惊艳于那种不可名状的美，简直看痴了！就把图片下载到自己的电脑里，有空就琢磨怎么能把照片拍好。他在自己的版面上发表的自己第一张图片，是用傻瓜相机在抚顺拍的一位女交警指挥交通。

谈及那段经历，他说，“张策、张玉强两位启蒙老师骨子里透出来的修养，其举手投足都令人非常舒适，在他们的身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魅力，吸引着不同层次的人。担当、仗义，无畏布施，给我极大启迪。身边的师长、好朋友都会给我不同的营养，每个人身上都有各自的闪光点，我会从中借鉴、汲取，弥补自己的不足。摄影是把无数个可能变成一幅你想要表达的图片语言。拍出一张好照片的难度和一名足球运动的精彩进球相似，看似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但总体来看来自于基本功的扎实和平日底蕴的积累。”

我敢说天抒搞摄影发自真心喜欢，刚开始摆弄老式照相机、胶卷、相纸、洗相、显影、定影等等全套业务都熟，后来玩彩卷、自动相机，升级换代，越弄越大发，越玩越高档。还是大学刚毕业在老家待业的时候，他天天上网搜集世界名家摄影作品，下载几十万张图片，乃至于一个月的上网费就花掉700元。在报社做事，接触社会多一些，他拍照片的视野随之开阔。

我不懂得摄影，往往从看客的角度东张西望瞧热闹，接触很多摄影高手，可是到现在也没弄明光圈是怎么回事。当然这不影响我用智能手机拍风景。写这个稿子的的时候，天抒提供个材料，姑且全文引用一下：

天抒这篇稿子题目叫《意外闪光带来的绝佳效果》，用他的观察视角拍图片记录沈阳的神奇，据说许多专家教授都没弄明白那方圆5公里之内何以聚集那么多乌鸦，反正沈阳乌鸦给天抒带来分量挺重的奖项，那时候他在大腕耸立的摄影圈子里还没冒头呢。

后来天抒转行做孩子读物的文字编辑，也兼任摄影工作，兴趣和职业合一，最大的幸福、自在。他做的孩子读物发行量很大，在小学生中影响很大，他拍摄小学生学习、生活照片的工作量很大。经常是到省内各地采访，用镜头记录孩子们成长的可爱瞬间。

大约有将近两年时间，有关天抒的动向突然少了，微信群里不说话，朋友圈里不扔帖子，到2021年3月，他高调宣言自己首部摄影作品集《方寸烟火》，由浙江摄影出版社出版。朋友圈里一片欢腾，大家都为他欢呼雀跃。

这年头玩摄影的成堆，有钱的有闲的花大价钱购置最好的行头，跋山涉水找焦点，不出佳作死不休。最不济的拿个智能手机狂拍狂晒，展示一下自己。实在说当摄影家的门槛太低，照相已经成了稀松平常人人皆能为之的基本技能了，早年间到照相馆排长队等着人家给照相，停电不能照，休息日不给照，人家心情不好不愿给照，好不容易照完了，再望穿秋水等待照片洗出来，那情景大概恍如隔世了。

天抒搞多年摄影，没听说要出版摄影集子，也佩服他精于保密工作，平时很低调，一出手就是顶流摄影出版社和大咖级名编辑郑幼幼编辑出版他的集子，着实了得。我立即汇款买一本，他说必须赠送，我说我历来尊重艺术创作，花钱买一本有兄弟签名的影作品集《方寸烟火》，才算荣耀。我收到天抒签名的书，爱不释手，装帧很别致，现代版线装，288幅照片，展现当代中国市井生活，烟火人间，人生百态，其中还有我熟悉的面孔。

天抒说，这些图片是他15年拍摄海量图片中选出来的，起初自己选，看的眼花缭乱选不出个所以然来，继之请朋友帮忙。朋友看了他拍的图片，大为惊讶：如果哪家出版商看见，就等于发现富矿了！天抒不清楚自己拍的东西究竟怎么样，这些年他没进摄影圈，更没搞新闻摄影，全是个人兴趣拍片。遴选二三百张图片，打算找专业出版社出版。他和朋友到书店翻书，寻找心仪的出版社，偶然翻到浙江摄影出版社出的一本书，设计精美，责任编辑就是郑幼幼。他通过夫人商晓娜联系浙江省出版集团，找到郑幼幼，简单交流之后，才知道她是浙江摄影出版社资深摄影书策划人，在摄影出版界拥有不可撼动的编辑霸主地位。

郑幼幼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天抒的“照片有着一股少有的真诚与自然，似乎有一种掩都掩不住的气息发散出来，让人忍不住想去凝结它们，让它们变成一本很有个性的摄影集。在编辑这本书的过程中，有两点特别打动我，无比鲜活的烟火气，一种奇特而细腻的气息几乎贯穿于每张照片。”她还说，除了摄影师本身的特点，这本书与其他摄影书的不同也在于，它将众多单张的照片以富有趣味并且富有深意的方式严密地编织在一个具有各种隐喻、叙事线索、场景感及银幕感的一系列结构性图片系列中，使每幅单张照片成为摄影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又超越了它自身。

翻开《方寸烟火》，我惊讶于天抒极其丰富的镜头语言，每个人物的表情、肢体动作，放在生活色调的背景下，显示无限的张力。这些人涵盖三表六十行，有美女有丑汉，有乞丐有官员，僧俗众生，苦辣酸甜，汇于一册，既光怪陆离又发人深省。他没有给图片做说明，冲击力之下的画面，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品读再三，那种人生的震撼紧紧抓住我的灵魂。

P16表现两个修车人，左边那人低着头粘车胎，棉裤、棉鞋抵御冬的冷，光着两手聚精会神在操作；右边那人侧影，坐在破椅子上，搭在简陋的桌子上的右手带着厚厚的手闷子。画面中间是个呼呼穿出火苗的炉筒子，既是取暖也是干活的辅助，背景落下的梦释放卷闸门。天抒捕捉这不经意的瞬间，表现经济下行状态下底层民生：不靠天不靠地，靠自己双手。

P62是废旧物收购点场景，两个男人蹲在地上整理旧报纸，棚子间堆满了杂物，一个新的电饭煲告诉我们这也是他们吃饭睡觉的地儿，画面右侧是两个学生伏案专心致志写作业。看过这幅图片，我们会想到生么？知识改变命运，可是维系孩子读书的背后是成堆的破烂累积起来的希望……

P292是一幅小女孩雪中肖像，雪花恣意地落在她的头上、衣服上，后脑勺翘起的马尾辫衬着他的俏皮，由于雪光映照而半眯的眼睛，被满脸笑容烘托的更加俏丽。红色的衣服，洁白的雪，孕育春的气息，也是生命的信息，毕竟盛宏充满希望。构图简洁，韵味悠长。

这本集子改变了我对天抒的印象，过去总是把他当做好兄弟，没有感觉到他思想之深邃，灵魂之纯真，当细细翻阅《方寸烟火》，融入每一幅图片，不由自主勾起自身经历的时代印同感：天抒哲人式的镜头反思，原滋原味记录当代中国。他没做过新闻摄影，所以没有那种新闻摄影的敏锐，他只求他的摄影作品有感情，有温度，有激情。生活就是摄影家的能量源，能量的输入与输出一致，照片也就有感情有温度了。因此喜欢什么就拍摄什么，积累起来，把碎片化的东西用思想串连起来，就有意思了。

“秋日的午后，我在去修相机的路上看到一名中年女人，长发，戴着高度近视镜，手中拿着一尺见方的木板，木板上是一只被车碾压得面目模糊的小老鼠，女人走向一个花坛，仔细地把它安葬。但更令我意外的是，当女人做好这一切，从我身边路过时，我看见她的背包上有一只米老鼠的图案，那是一只开怀大笑的米老鼠（参见《方寸烟火》P144）。这一幕触动心灵及黑色幽默的情境，就是我为摄影着迷的最重要原因。只要遇见有吸引力的题材，我会奋不顾身，与无数个瞬间抢时间差。为了拍一张照片常常要追很远的路，几块相机电池拍完了，体力也随之消耗殆尽。一年用坏一台相机！买来新的相机后，隔了一段时间旧的又好用了，原来它只是累了，想歇歇……一个人，总要对这个世界有点看法，摄影是我对人生、人性和生命的理解。我希望自己拍摄的作品可以当电影看、当小说看，希望能与书对面的您在这一刻共情。”

这是天抒给我的微信留言，谈自己的创作感受。

天抒的镜头是多维的，他表达的图片思想着眼于小事件，大震撼。想把表达的思想用镜头表现出来     ，必须用心去捕捉瞬间的现实。因为现实随时变化，一分一秒都不能会重复。摄影表达的意象离生活太远，可能摄影家居于更高的层次，或者摄影家在作艺术尝试，但受众能不能接受？同样图片语言浅显化，对受众也是一种侮辱。毕竟摄影不能脱离社会，脱离人性最本质的东西。特别是纪实摄影很难驾驭，要表达人性的东西，当然也不能太浅显，也不能太晦涩。多年经历、感受，他把充满人格化的现实世界定格在按下快门的瞬间。因为摄影家没法预测拍摄对象下一秒发生什么。抓拍纯自然的表情，不是简单的按快门，而是用心抓住瞬间的光芒，把它捕捉住。

纪实摄影就是摄影家能量转移到图片上，再由图片反馈给受众。

“摄影对于我来说，是生活的记录，也是生命的记录。街巷市井的烟火升腾、大繁至简的人生百态，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每一次快门的释放，都在调遣内在的情感和能量。每当拍到足够好的照片，都是对心灵的滋养。有时候，我也想要体验那些被我拍过的人的状态——比如在街边睡觉的人，有一天拍摄累了的时候，我也随缘找个地方躺下，在嘈杂的车声和人声中、在暴晒的阳光和微凉的风中，昏昏入睡；比如流浪汉，他们时常坐在街边喝酒，我也曾带上几瓶啤酒，凑过去一起消磨时光。但更多的时候，是枯燥、乏味的，没有可以入镜的画面，只能期待下一刻的偶遇悄然而至，也许是几秒钟、几分钟、几小时，那是一种突来幸福，让人满怀向往……因为摄影，所以我会更加认真地去生活、去感受和热爱这个世界！”

正像天抒说的那样，街头取景具有随意性，临时性，功夫在于拍摄之外，及留心观察生活，生活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之源。摄影作品集《方寸烟火》中近三百个镜头组成当代中国街头画卷，是研究断代中国史的最好世俗注脚。摄影的功能在于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特定人物的直观展现，供人们做具象研究作参考。很多名垂青史的摄影作品，其文献价值远远超过作品本身。我认为天抒镜头里的图像烟火气很浓，深深刻着时代烙印，以其令人敬重的人品用镜头书写的历史。毕竟艺术创作拼到最后的还是人品，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与责任，能把镜头瞄准街头、市井吗。

天抒在《方寸烟火》后记中说：摄影本身的不确定性让我着迷，尤其是街头摄影，它不用摆布，无须矫饰，会偶然发生，但经常无法重现。不管带不带相机，我习惯以虚拟的方式取景，甚至假设场景和人物也是可以搬运的，这种时候我往往处于最佳的创作状态中。

这种状态下，他的第二版摄影作品集《人间不失》即将出版。

让我骄傲的是，《方寸烟火》获沙特阿拉伯ADAB出版社之邀，在阿拉伯国家和地区引进制作、出版发行。这是为数不多的个人摄影作品输出海外版权行为，很不容易。我上网查了一下，沙特阿拉伯ADAB出版社隶属于萨比阿集团，在沙特出版社的评级中名列第一。据了解，沙特阿拉伯ADAB出版社将以浙江摄影出版社的纸质书为基础，以纸质书的形式让阿拉伯语的22个国家和地区的公民阅读到王天抒的摄影作品，并在全球范围内推广电子版。

关于我兄弟天抒更重要的一点，他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儿童文学作家商晓娜。

商晓娜是深受小读者喜爱的实力派儿童文学作家。她用自己的作品构筑了一座小学生阅读与成长的桥梁。她和孩子们总是处于无间的亲密状态，被誉为当代小学生心灵成长的代言人。她写过《一年级的小豌豆》、《一年级的小蜜瓜》、《幸福排列组合》、“顽皮同学”系列、“拇指班长”系列、“同桌日记”系列、“绝佳拍档”系列等八十几本书。她的作品曾入选新闻出版总署向全国青少年推荐的100种优秀图书及大众喜爱的50本优秀图书，并多次登上全国开卷调查畅销书榜。

晓娜为孩子们写下大量的优秀作品，深受孩子们喜爱，经久不衰。我的小孙子刚到识字年龄，天抒把晓娜几乎全部作品赠送，我们全家非常感动。

现在，摄影家王天抒、作家商晓娜相得益彰，比翼齐飞，我由衷为他们高兴。

作品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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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抒